也不能落孙高第手里!就去解围巾。
见他真去解,孙高第也怒了,从街边捡起一根削尖了的竹竿就往杜沧海身上抽。
杜沧海是谁?是挪庄愣头青们的老大。听见竹竿带着风声来了,头也不回,一返手,就攥住了竹竿,只轻轻往自己怀里一拽,孙高第不仅竹竿脱了手,还摔在地上啃了满嘴土,门牙也让马路牙子磕掉了一颗。
娇生惯养的孙高第哪儿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样的苦?登时就疯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往杜沧海这儿扑。杜沧海一手拿竹竿胡乱往后捅,不让孙高第近身,一手去解自行车后座上的围巾。
围巾叠成了四方形的,用旧毛线缠在后座上,千头万绪的,不好解。杜沧海就急躁了,一急躁,往后捅的竹竿就用了些力气。
突然的,就听孙高第惨叫了一声。然后是丁胜男的惨叫,像尖利的哨子,仿佛一瞬间就能顺着耳孔往他脑门里钻个洞。
杜沧海下意识回头,就被眼前一幕吓呆了。
孙高第弯着腰,两手紧紧地捂着裤裆,鲜血顺着手指缝淅淅沥沥地往地上滴。他疼得脸色煞白,摇摇晃晃地,就跪在了地上。
尖利的竹竿捅穿了孙高第的裤子,捅穿了他的裤裆,具体是捅在哪儿了?杜沧海想都不敢想了……
足足十秒,他像被施了定身法,扭着上半身,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满脑袋里都是丁胜男没完没了的尖叫在回响。
很快,他就回过了神,冲进学校,向传达室大爷求救。
3
传达室大爷从窗户探出头看了一眼,啊呀了一声,就说赶紧找车,送医院。
接下来的兵荒马乱,像电影快进镜头,相互交叠着,在杜沧海的脑海里刷刷闪过。孙高第被抬上观城路菜店的板车,几个大小伙子轮流拉着飞奔去市立医院,又从市立医院去了擅长外伤的401部队医院,医生护士冲锋陷阵一样地把孙高第推进了急救室。这时,孙高第的爸爸妈妈姐姐以及坐着轮椅的爷爷都来了,孙高第的妈扑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打杜沧海,说他不是人,成心要断了老孙家的后。
孙高第的爷爷虽然也急,但克制的很好,可一听孙高第的妈说老孙家要绝后了,就问到底伤哪儿了。
因父母偏心,姐姐们对孙高第难免心有怨意。出了这种事,姐姐们的情绪里,多少藏了点咎由自取的幸灾乐祸。见父亲的嘴张张合合地斟词酌句不知该怎么说恰当,孙高第大姐就一边颠着怀里哭闹不已的儿子一边说蛋让这小子拿竹竿穿了糖葫芦了。孙高第爷爷就好像兜头让人打了一闷棍,眼神直直地,往后一仰,就心梗了。
4
所有人都七手八脚地忙活孙高第的爷爷,杜沧海被晾在了一边,他怔怔地看着兵荒马乱的门诊大厅,心里乱糟糟的,有个大体知道原委的老护士推了他一把,说:别傻站着了,还不赶紧回家找你爸妈?
杜沧海是一路走回家的,两腿沉甸甸的,像两只水泥做的大罐子,每挪一步都千斤重。他不想坐公交,也不想那么快到家,一想象跟父母说了之后他们的表情和反应,杜沧海的脑壳就像要炸掉一样的疼。
一路走了将近俩小时,中间,还嚼了一会冬青叶子。冬青是青岛的绿化灌木,半人高,栽在街道两侧,一年四季绿油油的,杜沧海坐在马路牙子上,就手扯下几片,塞嘴里嚼着,苦涩,带着微酸,也不知有没有毒,有毒也不怕,杜沧海想,最好几片下去,就人事不醒了才好。
吃了十几片,啥事没有,他就不吃了,太苦,比黄连素还苦。他起身往家晃悠,路上遇见了父亲的同事老油条,他和父亲要好,常到家里去,杜沧海他们也油条叔油条叔地叫他,至于真实姓名,父亲说就会计知道,因为会计要给他做工资单。所有人都叫他老油条,他也不气,应得好像油条就是他的真名实姓。
但这天,杜沧海没叫他,只在老油条骑着自行车掠过他身边时,扫了一眼,但老油条发现了他,像骡子突然看到前面是悬崖似的,停下来,跳下了自行车,诧异地看着他,说:沧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满大街晃悠呢?
杜沧海就知道,完了,肯定父亲已知道了。就胡乱跟老油条嗯了一声,撒腿往家跑,跑过拐弯,老油条看不见了,才慢下来,那么快回家干什么?一顿打是逃不掉的。
果然,没等进家门,一进院子,打就来了,劈头盖脸的。
因为在他回来之前,孙高第的三个姐姐和舅舅来了,两句话没说完动手就把他们家砸了。父母辛辛苦苦一针一草攒起来的家呀,被孙高第的姐姐和舅舅们砸得稀里哗啦,都把赵桂荣砸懵了。杜建成是在他们砸完之后才回来的,他看着满地的碎罐子破碗,眼都红了,杜沧海就是这时候进门的,没等他开口说话,一脑子黑蘑菇云的赵桂荣抓起笤帚就往身上抽,杜建成朝他胯上踹了一脚,拿起早就秃了的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抽,抽得他连跑带跳到了院子里,围着公用水龙转圈,把街坊邻居洗菜、洗衣服的盆子全给踢翻了,红的、白的、黑的、蓝的衣服和绿的、白的、红的菜扑棱了一院子。
第二章:惹祸的拉毛围巾(6/7),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